虽然已进入暑期旅游高峰，可在前门北京旅游集散中心售票处前，进行咨询、购票的游人并不多。 本报记者 贾同军摄
本报记者 杨汛 实习记者 鲁畅
仅仅因为游客在强制购物中“没有买够数”，“导游”竟然在大巴车上手持匕首恐吓，威胁“弄死”游客。针对近日被热议的“持刀导游威胁游客”视频，昨日17时，北京市旅游委召开新闻发布会介绍，上传视频者记述的旅游大巴车牌号，为本市一辆民用小客车登记车牌号；目前市公安局刑侦总队、昌平公安分局已经介入调查。市旅游委公布受理电话，希望当事大巴上的游客提供线索。
记错车号还是非法套牌
据发布视频的网友爆料，7月3日他们参加“一日游”，乘京P12306旅游大巴游览八达岭长城和十三陵，途中至少停留6个购物点，“导游”胁迫游客购买烤鸭、果脯等。中午12时左右，因全车乘客在购物景点没有达到“导游”的消费数额要求，司机不予开车。游客们要求发车，遭“导游”谩骂，并持刀威胁。
持刀威胁的视频一经发布，爆料中明示的车号“京P12306”立即成为关注焦点。有了车牌号，是否意味着监管部门可以“顺藤摸瓜”，查找到持刀威胁游客的“导游”？
“经公安交通管理部门核查，网上热传的旅游大巴车号为本市一辆民用小客车车牌号，不是旅游大巴车的车号。”市旅游委执法大队队长祝学庆在发布会上说，这样的调查结果意味着两种可能性：一是提供网络视频的爆料人可能记错当事的大客车车号；二是当事大客车冒用了民用车牌号进行非法运营。祝学庆同时透露，由于事发地点在本市昌平区，目前市公安局刑侦总队、昌平公安分局办案民警已经介入调查。
全车游客至今缄默不现身
虽然这段“持刀导游威胁游客”的视频在网络上以几何速度疯狂传播，该事件也迅速成为各大社交网络的热点话题，但事件过去多日，却浮现出吊诡的另一面。
来自市旅游委方面的信息显示，截至目前，除了这段短短25秒的视频和爆料者发布的信息外，这辆旅游大巴上还没有任何一位游客向旅游委的12301旅游投诉热线进行投诉。而公安机关调取报警信息后，也没有梳理出与这一事件有关的任何报警信息。
就是说，除了上传网络的视频和记述外，尚未有受害者的证言和意见反馈给执法机构。而即便是上传视频的“爆料者”，至今为止也仅仅只是在网络上发布视频，无论是执法机构还是新闻媒体，都无法与之取得联系。
旅游委公布受理电话
作为受害者一方的游客集体缄默，使得这一事件至今无法“定性”。
“究竟这是一起正规旅行社和导游违规操作，威胁游客的事件？还是一起"黑车""黑导游"使用套牌车欺诈、威胁游客的事件？目前还无法确定。”祝学庆表示，目前公安部门已经掌握了部分相关线索，下一步还将动用其他资源对此事进行调查。“已知的非法"一日游"通常包括八达岭长城、十三陵这两个景点，而且我们也掌握了若干指定购物点，这些购物场所都有监控措施，执法部门将调取当日信息，进行更进一步的调查。”
鉴于视频中反映，当日车上有多名游客，市旅游委向社会公布受理电话：010-65159181。祝学庆表示，希望当事大巴上的游客能主动提供有价值的线索，指认当事大巴车牌号，以便市旅游委能会同相关部门及时查处。涉嫌违法犯罪的，游客也可直接向110举报。
事件回放
挥刀威胁“弄死”游客
因为强制游客购物不成，“导游”竟然挥着匕首指向游客，恶语威胁。近日，一段由游客拍摄的“导游持刀威胁游客”视频在多家网站传播。
这段视频中，两位年轻男子站在大巴车通道上，不断以不文明用语谩骂镜头之外的一位游客，同时强制要求这位游客“立即下车”。在几句叫嚣之后，站在后方的男子突然从口袋中掏出一把匕首，情绪激动地扬言：“我弄死你”。他站在原地挥舞匕首，脚下没有前进动作。由于视频仅有25秒，没有信息显示这段冲突是在什么地点、什么情况下发生。
记者体验
能否乘公交地铁
自助一日游
既然正规一日游市场被挤压至此，像一些国外着名旅游城市一样，干脆大力发展“自由行”，鼓励游客通过自助游的方式进行一日游，是否会取得更好的效果？
“北京一日游”的线路基本固定在四条左右，这其中八达岭长城、十三陵、颐和园、鸟巢和水立方几乎都被大大小小正规、不正规的旅行社纳入在列。
记者从十几位外地游客那里了解到，报旅游团“一日游”是他们不得已而为之。来自内蒙古的大学生小韩就对记者说，自己周末想和宿舍的三个姐们一起就去玩，但是大家都是外地的，对北京周边不熟悉。“想自助游，又怕坐车不方便，到了景点周围迷路回不来就麻烦了。”
实际上，市旅游委执法大队队长祝学庆昨日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：“非法一日游的主要优势就是交通工具，他们甚至可以开着大巴车到各个旅馆接游客，我们认为，如果交通问题能得到妥善解决，自由行的游客多了，"黑车一日游"的市场自然会受到挤压。”
乘坐公共交通自助“一日游”究竟效果如何，记者亲身做了一次体验。以“八达岭长城十三陵（定陵）”为例，北京旅游集散中心给出的报价为180元，全程用时约七小时。
按照网上搜索到的路线，昨天早晨6点，记者从前门西大街44路公交车站出发，途经西二环，前往德胜门公交总站换乘919路公交车。早晨6点半，记者到达德胜门箭楼北侧的车站，由于时间尚早，排队乘客并不多，记者乘坐919路大站快车，经11站到达八达岭长城，从前门到长城，乘车时间总共为两小时，919路公交车是软座，全程有空调，夏天也不会感到闷热，起早的乘客也可以在车上小憩补补精神。
同样，从八达岭长城到十三陵（定陵）也可以乘坐公交车，记者在八达岭长城乘919路大站快车前往昌平西关环岛，从昌平西关环岛往东步行十五分钟，路北侧就能换乘314路前往定陵和长陵，共用时一小时。
记者算了一笔账，“自由行”所花的路费和门票总计99.8元。以八达岭和定陵各玩一小时计算，加上午饭时间，总用时八小时。
记者的自由行“一日游”，虽不像旅行社给出的线路那样“一天N个景点”，但也绝不会发生“黑导”私自增加景点索要高昂门票钱的情况。919路公交车的乘务员提醒游客，要看好公交车的始末班发车时间。“尽量早出发，晚上七点以后，长城的游客就赶不上末班车了。”
此外，“北京一日游”线路的热门景点80%都可以通过地铁到达，以“圆明园水立方和鸟巢”为例，游客只需花2元钱乘坐地铁四号线即可到达圆明园，水立方和鸟巢也可通过地铁八号线到达。
新闻调查
“黑车一日游”为何屡禁不止
无论是一天内带游客“扎”6个购物点的贪婪，还是破口大骂、持刀威胁游客的狂妄，这段疯狂传播的视频都深深地刺痛着观者的眼球。虽然执法部门的调查仍在进行中，但“黑车一日游”无疑成为最大的嫌疑者。
对于北京旅游业而言，“黑车一日游”已成为多年不治的巨大顽疾，为什么“黑车”“黑导”屡禁不止？
为抵制非法“一日游”，主管部门一直鼓励正规旅行社推出一日游产品与黑车抗衡，这些正规军的“战果”又如何？
“黑车”
街头揽客喊价百元一日游
淅淅沥沥的小雨驱散了前两日北京的炎热，昨天午后，一拨拨外地游客从前门地铁站涌出，他们也成为了“黑车一日游”眼中的绝佳客源。
“正规国企旅行社……想去往八达岭长城的游客请提前预约订座。”前门地铁出口处，一个身着公交乘务制服的“咨询员”正举着喇叭大力招揽游客。实际上，市旅游委方面早已公布，公交集团不可能让乘务人员在街头招揽游客。知情的记者心里明白，这位咨询员恰恰不折不扣是个“黑车一日游”的揽客者。
“想去哪玩，给您介绍介绍？”见记者上前观望，“咨询员”赶紧把记者招呼到她身前的“旅游线路提示牌”旁。记者看到，上写“八达岭长城、颐和园、鸟巢和水立方外景”，线路标价100元。
“我们就是东城旅游局的，和集散中心是一块的，绝对是正规旅行社。”两分钟的工夫，已经有六七个游客围在“咨询员”身边。“咨询员”介绍说，会有专门的旅游大巴接送游客，早起看完升旗仪式后出发，全程只有一处购物点。“买不买东西都无所谓。我看您也别转了，我们这就是最低价了。”
位于前门大街西侧一家名为“游山玩水国际旅行社”的门前，相同线路在这里的标价仅仅80元。低廉的团费吸引了十几名外地游客，来自陕西的一名游客对记者说，“这好像也是正规的，说管来回接送、午饭、门票、保险（放心保）和导游费。比那边的集散中心便宜100呢。”
正规集散中心
从热火朝天到门可罗雀
游客口中的“集散中心”，是指位于正阳门南侧的北京旅游集散中心，这也是北京市最为知名的正规一日游报名点。
在“黑车一日游”的生意热火朝天的同时，相隔不远的集散中心却是门可罗雀。
昨日下午3时到4时，记者足足在集散中心大厅里“守候”了一个小时，总共只有零星的9位游客前来咨询“北京一日游”。而大厅东侧的“两日游”、“三日游”窗口处更是无人问津，工作人员干脆把宣传单叠好塞在窗口，任凭游客自取。
“前门大街附近的"黑导"太多了，游客想来我们这里，半路就被他们拉跑了。”集散中心的工作人员也很无奈。据他介绍，每天游走在街头的“黑导”都要从集散中心拉走至少200名游客，而且他们还身穿公交制服打着“集散中心”的旗号。
集散中心的工作人员对记者说，中心已经通过各种宣传方式提醒游客不要上当，但实际效果却不明显。“我们告诉游客，黑车现在是收你80元，这一趟玩下来你至少得花500元。但是用处不大，游客也不太爱听。”
在集散中心门前执勤的大栅栏治安志愿者李大妈也说，每次看到有“黑导”揽客，她都会上前劝阻。“我就让他们坐44路到德胜门，倒919路去八达岭长城，这多便宜啊。可也有游客嫌麻烦，宁愿找这些黑车。”
市场现状
近2亿市场正规军划走30万
明明是“正规军”，却被冒牌货挤对得生意惨淡，着实令人唏嘘。而即便是集散中心的经营者自身，提起经营状况同样是诸多无奈。
“唉……一日游这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。”昨日下午，北京旅游集散中心经理助理佟刚接受采访，尚未细聊，已是一声长叹。
“现在正规一日游能够占据北京一日游市场的几成？比如说能不能达到30%？”听见记者的提问，佟刚连连摇头：“30%肯定达不到。我们简单测算，北京的一日游市场份额在每年1亿元至2亿元之间，猜猜我们集散中心一年的营业额是多少？”佟刚苦笑：“一年也就是30万元到40万元。”
即便是知道了“黑车一日游”对正规一日游市场有冲击，但这样的数据差依然令人震惊。
悖论的死结
越限制正规军市场越脆弱
为什么两者之间的差距如此巨大？答案是价格。
据中国国际旅行社一位负责人介绍，220元的正规一日游起价，是各家旅行社核算完的“纯成本价”。
“没有加旅行社的任何毛利。”这位负责人表示，目前一辆15座以上的车，光费用每日就要近千元，导游费用平均为15元/人，“再加上门票和午饭，如果按照最低的220元计算，每个团人数若不能达到15人，旅行社都是在做赔本买卖。”
相比之下，旅游集散中心推出的“八达岭、十三陵”淡季160元/人的价格，则已经逼近了承受底线。“主管部门对我们有限制，一日游安排的购物行程不得超过一家商店，算上其他成本，这样的价格我们几乎是不挣钱。”
但即便是“不挣钱”，在“正规军”160元的报价面前，依然有大量游客选择80元甚至更低报价的“黑车一日游”。虽然他们并不知道，这样的低价背后，是一天逛多家商店，强制购物多次，甚至可能面对持刀威胁的糟糕旅程。
主管部门给正规军设限，就是为了让他们在服务上和“黑车一日游”拉开差距，减少购物，提升游客的旅游感受。但是没有购物，就没有额外利润，价格就压不下去。而“黑车一日游”正是利用低价这个诱惑，从正规军手中抢食市场在正规军与“黑车一日游”的竞争中，形成了这样一个悖论的死结。
反击
将开通旅游专线车
局面很糟糕，但是至少“正规军”们尚未坐以待毙。
“你"黑车一日游"不是搞低价吗？我们也要倡导低票价的运营，可以来拼拼价格。”佟刚说，目前集散中心正在策划选择一两条精品线路，使用一些低价促销的宣传手法，争取博回一些游客。“举个例子，我们想了一个口号叫做"10元钱上八达岭"，当然并不是所有的线路都是10元钱，但至少也是用低价的亮点来吸引游客的注意。”
不过佟刚也同时坦言，这样的促销手段依然需要和主管部门沟通，也需要政策突破。
“集散中心是由7家法人单位组成的股份制企业，大部分企业并不懂得旅游经营，在产品策划和研发方面实力不足。”市旅游委执法大队队长祝学庆表示，未来将在这方面与集散中心合作改进。
除了集散中心之外，北京旅游业还发布了围剿“黑车一日游”的其他举措。“北京将探索在主要交通枢纽建立多个一日游的正规发车站点，这些站点届时将具备统一的LOGO和标识，能够让游客一眼就认出是正规一日游。”祝学庆说，此外旅游委还将尝试和交通委合作开通“旅游专线车”，从前门、西直门等地点发车直达八达岭、颐和园、十三陵等着名景点。制表/田凤
